【迟勤】人人都说我爱你（二十二）
（二十二）
罗勤耕从小饭馆出来，发现外面下过了一场雨，地上还有一些积水，屋檐上也有雨水正一滴一滴地划下来，浸在空气里的青草香更加浓重了。
他手握着钥匙，走在许多年前每天都会走的小路上，那个时候离开这儿走得太匆忙了，还以为不会再回来了。
老旧的大门上着锁，锁链上布满锈迹，在雨天能闻到很重的腥气，罗勤耕费了些力气才把它打开，小院里石砖地的缝隙间长满了野草，窗户上也找不见一块完整的玻璃，这样的惨状……看来这房子是真心没人要。
罗勤耕走进去，看到横在屋子中央的钢琴落满了灰，很多地方都开裂了，他伸手打开琴盖“吱呀”一声，按了几个琴键，觉出钢琴的音质已经变了，发出的琴声也不大好听。
罗勤耕仔细环顾四周，住了那么多年，即使是现在漆黑一片，他也认得出什么位置有什么东西……很久以前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，母亲在厨房煮饭的声音，电视机播放新闻的声音，父亲吹口琴的声音，茶壶里的热水沸腾的声音……
罗允卿自母亲被抓走之后，生活就发生了大型变故，唯一的亲属外婆并不乐意抚养他，因为他的存在，每看他一眼就是在提醒着外婆她女儿发生的惨剧。
在学校也没人再和他说过一句话，他记得某天在学校走廊，前面的一个女孩儿包里掉出来一把小梳子，正好滚到他的脚边，他弯腰把梳子捡起来递过去，女孩儿却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飞快地跑开，梳子也不要了。
他沉默着，静静地将梳子放在旁边的窗台上，那时候他想，这小镇他是待不下去了。
罗允卿被送往别城的福利院，院长收养他的时候，对他说：“以后，你叫罗勤耕，罗允卿这个名字忘掉它，再也不要提了。”
罗勤耕对福利院的记忆没有很多，那时候阴郁得不想与任何人交谈的他，只有被院长特别的关照着。
他闷闷地待在一旁，院长便来问：“勤耕，你怎么了？”
“我没有家了，我以后是个没有家的人了。”
院长笑了笑，摸着他的头说：“你相信我，和父母在一起的只不过是你暂时的家，未来你会拥有属于你自己的家的。”
……
那时候的罗允卿并不相信，但现在罗勤耕觉得，是这样的。
迟瑞请了假，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上班，在公司交代好工作内容，一出来就听到身后有人对着他按喇叭，他听着觉得挺刺耳的，回头便看到原来是他的父亲大人。
他坐上车的副驾驶，迟父看了他一眼，道：“看你气色不太好啊。”
“被你发现了啊，要不是你把我的人给我气走了，我至于睡不着气色差吗？”若要比赛添堵，谁又怕谁呢？
“我给你的东西你看了吗？”
“没看。”
“为什么不看？”
“他的事情，我只想听他自己说，用不着你替他开这个口，他要是不想说，那我就不想知道。”其实迟瑞当日有扫过一眼，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。
迟父叹了口气，严肃地说：“总之这个人不行，你趁早死心吧。”
迟瑞想笑，你早十年告诉我多好，现在晚了。
“顾知夏是个很好的女孩子，而且我听到说她对你印象不错，你应该……”
“呵”迟瑞没听完就忍不住笑出来，“您跟这儿说了半天，就这一句是重点，顾知夏……你当然觉得她好了，她的家世更好啊，不仅可以扩展你的人脉还能给你捞来一大笔钱，不是他罗勤耕不行，而是顾知夏以外的人在你眼里都不行。”又虚伪个什么呢，我费了多大劲才要到手的人，为什么要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放弃？
“……”
迟瑞发现迟父接不上话，心里觉得挺爽的，他没想说这么多废话来折磨对方和自己，只是单纯接受不了任何人在他面前说罗勤耕不好，完全是一种本能维护。
爽完，迟瑞又说：“行了，你就别费心了，总之迟家的一切都是你的，我没兴趣，所以也请你不要来过问我的事情，咱俩真没那么熟。”
渐变的蓝墨色取代了白昼，成为夜的主导，小星星也逐渐爬上夜空，小巷里的住户将门口的灯亮起来，正好给漫无目的走在小路上的罗勤耕照了明。
他心里还是茫然的，过去那种走到哪儿都不被欢迎的感觉突然回来了，已经醒过来的噩梦也跟着掀起来……
突然间，他听到附近有人在争吵，大概是一对情侣，男孩着急地说：“就这么点事儿，你至于吗？！”
女孩回呛：“你跟她都分手多久了啊，到现在手机里还留着她的照片！！”
“我都跟你解释过了，当时我就想留个纪念而已啊，后来我就给忘了，再后来我就认识你了啊，我跟你在一起之后我手机不都只有你的照片吗？！”
女孩还是很生气，撂下一句：“别说那么多了，分手！！”说完，转身就走。
“什么就分手了啊！”男孩赶忙追上去，去抓女孩的手：“你别走那么快啊，天黑你别摔着了。”手一把被甩开，他也不气馁，再次抓上去，认怂般地道歉：“你别生气了，我错了还不行吗？宝宝你别哭啊……”
罗勤耕看着这对小情侣走远了，身影在路灯下互相推搡着纠缠着，怎么也分不开……
他记得他家里也有夏安妮的照片，单人照和他的合照都有，就前些天他拿着客厅的合照正想着要不要把它们收起来。
迟瑞像是知道他的心思，走过来从身后将他抱住，把照片放回原位，和他说：“留着吧，多好看啊。”
隐忍在眼眶里的眼泪掉下来，罗勤耕觉得有人插了一把刀在他胸口上，让他动弹不得地直面着这种痛苦，那个傻瓜就真的从来都那么好脾气，刚刚那女孩子都会生气一下，他却从来不曾说过一句重话。
罗勤耕这几年每天晚上看着迟瑞离开他家的时候，很多次有过冲动上前拦住他，可每次都被克制住了，他和自己说下次吧，下次可能就有勇气去抓他的手，让他不要走了。
他突然非常非常想迟瑞，想听那人的声音，他忍不住打开关了两天的手机，想听听那人发给他的语音，却收到大堆的新消息。
“你在哪儿呢，没去接浮生吗？怎么安妮的父母让我去接浮生啊？”
“发生什么事了，你先给我回电话。”
“你到底在哪儿呢，我要着急了。”
“罗勤耕，别跟我搞失踪，我受不了这个。”
“你回来好吗？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。”
胸口上插着的刀子扎得更疼了……
安妮，你走了之后，我好像一直都在犹豫在害怕，害怕浮生会习惯他，害怕我自己会因为他牵动到太多的情绪，害怕他在，又怕他不在，害怕他被别人抢走，害怕他会把我扔下，此刻又在害怕他知道我这个见不得人的原生家庭……
安妮，答应你的承诺，我可能做不到了。
我害怕可能是因为我知道了我爱他，而且，我爱着他很久了。
TBC
由于我废话太多，所以他俩还没有见到面。。。。
我即渴望衰老，又恐惧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