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迟勤】人人都说我爱你（二十三）
（二十三）
罗勤耕在小镇的老字号糕点铺里挑了很多不同口味的糕点，装在食盒里。而后，又坐了很久的车，来到靠近郊区的医院。
潮湿阴冷的天气，衬得这所医院更加阴森了。罗勤耕刚走进去就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，惊得他紧紧皱了一下眉，手指更紧地抓住手里的食盒。他记得他第一次来这儿看她，回家之后一整夜都好像能听见有人这么叫……
罗勤耕走在长长的走廊里，顺着窗户看向外面，几个穿着病服的人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，有的正玩着沙子，有的在观察天气，有的自说自话，有的捧着饭盒作出吃东西的样子，每个人的面貌都挺扎眼的。
他停在一间办公室前面，门上贴着标签‘宫铁心’三个字，敲了敲门，里面的人便很快过来开门，看到他就愣了，“你怎么……”
罗勤耕说：“她不是要见我吗？”
宫铁心觉得有点无语，一个疯子的话你那么当真干嘛，但是碍于这两个人关系特殊，就没好说，只是回：“她每次说见你就没好事儿，你也不怕忌讳。”
“她是生我的人，我有什么好忌讳的。”
罗勤耕不咸不淡一句话，让听着的人觉得挺不是滋味。
宫铁心带着他来到那人居住的病房，要陪他一块进去，被罗勤耕拦住，“不用了，我自己去看她就行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宫铁心有点不放心，疯子暴力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。
“我会小心的。”
罗勤耕走进病房，找了一圈，才在白色的窗帘后面看到人的身影，女人躲在窗帘后面，身形娇小。
他将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来，摆在桌子上，想开口喊她过来，原有的称呼还是叫不出口，现在的罗勤耕对她，说恨谈不上，说爱就更多余了，只道：“我买了你爱吃的糕点，过来尝尝看吧。”
女人从布帘后面露出半张脸，看到了桌上的糕点，就兴兴地跑过来。
罗勤耕在她对面坐下，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，长长短短的白发更多了，穿着宽大的病服，瘦得像是风一吹就要倒，与过去的那个干净漂亮的女子截然不同……可不变的是，眉目依旧整齐，骨相还是很好看的。
“我听说，你想见我。”
女人没搭理他的话，几个糕点同时握在手里，大口地吃着。罗勤耕就把她面前已经空掉的盒子，又换了一份新的给她。
宫铁心在门口听着屋内还算和平的气氛，他一直觉得挺奇怪的，这些年这个疯女人偶尔会发狂地要找她儿子，很邪门的就是次次都是在罗勤耕发生大事的时候，之前是在他娶妻的时候，上回是他妻子亡故，儿子出生的时候，这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……
“我爱上了一个人，是个男人。”
宫铁心听到这句，心里重重的一击，他可从来没听罗勤耕说过爱上了谁。
屋内的罗勤耕仔细地观察着女人的反应，又说：“我现在成了你最讨厌的那种人了。”
女人还是不理会他的话，眼神依然飘忽不定的看着糕点，没有看过他一眼，拼命地往嘴里塞着各种糕点，嘴角甚至吃进去了一缕垂下来的头发，罗勤耕看到后，伸手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摘出来，往后拨了拨。
罗勤耕说：“我过去想过我得避免走父亲的旧路，我以为这可能是我为人子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……可是，我这些年让他等了很久了，我不想再离开他了。”
他看着女人好看的眉眼，又道：“可能，我们母子的情分就这么浅吧。”
“以后，你自己多保重，我不会再来了。”
罗勤耕停了几秒，起身站起来准备要离开这儿。坐在位子上吃着糕点的女人，却突然眼神一变，瞬间变得阴毒又恐怖，要杀人一般盯着他走向门的背影。
女人一跃而起冲过去，跳到他背上，罗勤耕一惊，耳边就响起女人撕裂一般的惨叫，她从病服口袋里拿出一根磨成尖角的牙刷往他的脖颈刺过去。
门外的宫铁心听到动静，马上就开门，看见罗勤耕的脖颈处鲜血正往下淌着……他马上喊来了护士，上前抓住女人的双手交在背后。
女人恶狠狠地看着罗勤耕，道：“你和你父亲一样，都该死！”
罗勤耕按着颈侧，血流过他的指缝，他的耳朵自动过滤掉女人不中听的话，凉凉地想，这最后一次见面，竟是这种场面……
宫铁心在办公室给罗勤耕处理伤口，心有余悸地说：“我就说我陪你进去吧，你非不听，任性个什么呢？这再戳深点儿你也没命坐在这儿了。”
“我也没想到会这样……”
“她还真是天生当杀手的料啊，都已经神志不清了，下手还能这么精准……”宫铁心真觉得这个疯女人在这个领域，狠戾又惊悚。
罗勤耕笑了笑说：“可能是因为她以前是护士吧，她一直都是她们医院最好的护士。”
宫铁心听出他这话有点难过的意味，心有不忍，对外人来说可以叫她疯女人，可以用唏嘘或遗憾的眼光看待当年的事故，但对于事故当中最无辜的罗勤耕来说，那还是他母亲。
宫铁心想着转移话题，问：“你，有喜欢的人了？是谁啊？”
罗勤耕看了他一眼，道：“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人，迟瑞。”
宫铁心不甘心地想，你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态度啊，一副就要立地成佛，从此滚滚红尘皆与你无关的佛家模样，怎么就……说爱了？
他看着眼前的罗勤耕，近在咫尺，眼皮和上目线像画出来的一样好看，长睫毛也像柔软的棉絮飘舞着，唇色也很漂亮……
宫铁心手扶着他身边的桌子，凑上前想进一步与这人亲密接触，很快就被罗勤耕察觉到，轻巧地转头避开了，宫铁心难得凉飕飕但又走心地问：“为什么他行，我不行？”
罗勤耕将他推开，看到外面开始放晴了，道：“因为他傻啊，你比他聪明。”
“……”宫铁心一愣，“怎么的？”
罗勤耕笑出来，脑中和眼前都好像浮现出迟瑞的样子，便更想笑了。
那一刻，宫铁心才发现眼前的人真的不太一样了，他过去总觉得罗勤耕心里藏了太多的心事，看似对谁都很有礼貌，但实则对谁都很疏离，像一汪水，伤害不了他，亦留不住他。他每次到这儿来见过疯女人一面，都像经历了一场酷刑，对生命毫无留恋的疲态。
可是此刻，他会笑了，在疯女人差点要了他的小命之后……
深夜，迟瑞躺在沙发上，翻着手机相册，看到那么多罗勤耕和罗浮生的照片，他心里一边是暖暖的笑意，一边又心一横，愤愤地想：这回来必须收拾他一顿，也太看不起人了，说走就走，真当我没脾气啊！
罗浮生突然从房间里跑出来，揉着眼睛叫：“迟叔叔……”
迟瑞赶忙起来，把他抱过来问：“浮生怎么起来了呢？”
“迟叔叔，我梦到爸爸了，爸爸受伤了，跟我说他很疼。”小孩儿皱着眉趴在迟瑞怀里。
迟瑞心里一跳，蒙着小孩儿的眼睛，揉了揉说：“浮生别怕，梦都是相反的。”
“迟叔叔，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？”
“怎么会呢，你爸爸最爱你了，他一定会回来的，他不会丢下我们的。”
迟瑞抱着小孩儿在怀里，摸着他的头发，重新哄他睡着。等罗浮生睡着，他才把小孩儿抱回房间。
刚刚把孩子放下，就听到外面门开的声音。
迟瑞赶忙走出来一看，罗勤耕从外面走了进来，与他四目相对。
TBC
小浮生：由于这个老阿姨废话太多，所以他们还没有说上话。。。
我即渴望衰老，又恐惧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