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只甜甜圈

（十三）

迟瑞打了电话给罗勤耕，说晚上要加班，让那人在医院要听护士的话。之后，就跟着设计部的同事，来到了聚餐地点。

在同事们的闲聊里，顾知夏看到服务员把菜上桌，烧烤盘上一块块烤得半熟的肥肠，油滋滋的声音听得她心里一阵发毛，光看着她就觉得吃不下。

她轻轻拽了拽迟瑞的衣角，小声地问：“咱们就吃这个呀？烤肥肠？”

迟瑞笑了笑，没有回答。

组长说：“知夏啊，咱们公司一直以来都有个传统，新来的人都必须来这家吃一回烤肥肠，只有吃了这口，咱们才算一家人，虽然以后你是我们头儿，但是传统就是传统啊，对吧？”

“呵呵……”顾知夏面露难色，笑得又尴尬又僵硬，她最怕这些动物的内脏了。

肥肠烤好了，组长夹了两块放到她面前，席上的人都在等着看她的反应，顾知夏被这些眼神戳着，略微抖着手指用一根筷子把肥肠穿起来，举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张口吃，感觉这玩意儿吃下去得胖三斤的节奏。

她默默地看向迟瑞，迟瑞也看出来她在发难，肥肠这个东西，爱吃的人是喜欢，但是让不爱吃的人硬吃，就很为难人了，很明显这位顾小姐是后者。

顾知夏一脸‘我该怎么办’的讯息，迟瑞看着心有不忍，犹豫了两秒，靠过去直接一口吃掉筷子上那两块翻着白花花肥油的东西。

迟瑞没怎么嚼，喝了一口水就给吞下去了，对顾知夏说：“你傻啊你，没看出来哥哥弟弟在吓唬你呢吗？”

顾知夏一愣，桌上有同事忍不住笑出来，有人说：“迟老大没意思了啊，破梗！”

迟瑞说：“你们加起来都快三百岁的人了，还拿这招整新人呢，我当初刚来公司的时候你们就这么整我，搞得我现在看见肥肠就有阴影！”说完，赶紧又喝了几口水。

“好玩嘛，新人来了，总得有点乐趣啊。”

“知夏别介意啊，大家逗你呢。”

顾知夏这才明白是同事们在跟她开玩笑，扶着脑门大口喘气，“你们好烦啊，吓死我了，你刚说吃了才算一家人，我就懵了！”

席上的人都笑了，迟瑞也在笑，虽然觉得这么笑别人是不大好，但是忍不住啊。

“那咱们到底吃什么呀？”顾知夏摸着肚子问道。

组长叫来服务员，让把这桌撤下去，把事先点好的东西拿上来。几盘新鲜的生肉被端了上来，顾知夏眼睛一亮，组长说：“这家除了肥肠，烤肉也很好吃，你多吃点儿啊，迟老大说你喜欢吃肉，我们特地点的。”

顾知夏看着迟瑞：“你干嘛说我喜欢吃肉啊，人家平时都是吃蔬菜和水果的。”

迟瑞毫不客气地掀老底：“你中午在食堂吃肉那架势就很开心啊，那么多我还担心你吃不完呢，没想到全吃光了。”

顾知夏气得抬起自己的细高跟就往他脚上踩，迟瑞痛得“嘶”了声：“你踩我干嘛，我说的是事实啊。”

“好啦好啦，你俩别闹，快吃东西……”

顾知夏之前对迟瑞的印象其实很少，多年前的一次酒会，她和迟瑞在双方父母的介绍下认识了，点头之交而已。顾知夏犹记得那天，迟瑞穿着漂亮的西装，打着领结，眼里是对所有人的漠然，又因为一直丧着个脸，被迟父说了几句，哪晓得漠然的人干脆松了领结，扔在一边就走了，头也没回一下。

迟瑞和顾知夏走在街上，她说吃得太多了，问迟老大能不能陪她散散步。她心里是有点触动的，迟瑞肯陪她来聚餐，替她吃掉了她害怕的食物，知道她爱吃什么……所以，她也就做了一些决定。

顾知夏坐在路旁的椅子上，问面前站着的男人：“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你们公司吗？”

迟瑞不语，静待她接下来的话。

“为了接近你。”顾知夏不想藏了，便坦白道。

“你上次问过我，为什么我父亲姓沈，而我姓顾……那是因为我父亲不喜欢我，因为我是个女孩儿，他从小就很忽略家里还有一个我……”

“我妈妈对此很不满，但是她在我同父异母的哥哥面前根本无能为力，我这次回来，是我妈妈和我说你的父亲有意想和我们家联姻，如果此事成了，那我在我家里的地位也会发生变化，所以我必须接近你。”

迟瑞听完这段话，没有多少意外，这就是他讨厌迟家讨厌迟父的原因，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，把别人当傻子，这些大大小小的算盘他过去也不是没有见过。

迟瑞说：“我理解你的处境，但是迟家的事情与我无关，顾小姐可以不必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了。”说完，迟瑞转身就想走。

顾知夏不淡定了，从椅子上一跃而起，拎起手里的包包就砸了一下他的后背，气道：“你这个人是每次都只会转身走掉吗？！”

“话都说完了，难道还不走吗？”迟瑞没回头。

“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，只是想把话说清楚了，以后跟你相处能舒坦一些。”顾知夏觉得喉咙很堵，又道：“你讨厌那些脏手段，我就不讨厌吗？”

迟瑞听出她言语中的情绪起伏，转过身来，果然就看到这姑娘红着眼睛，看着像受了很大委屈，他一时觉得抱歉，就想着把话往回找补：“那……所以呢，你想怎么样？”

“我不想怎么样，以后咱俩就是同事了，这些脏东西就得都过滤掉，那重新认识一下呗，迟老大？”风吹过姑娘的头发，几缕发丝贴到她脸上。

“……”迟瑞被她转弯儿的态度弄得心里没底，“反正，反正我是都无所谓，你就按照你想的态度和我相处吧。”

顾知夏终于笑了，又说：“不过……我接近你还是有点私心的。”

“什么私心？”

顾知夏巧笑倩兮地，两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，少女心炸裂的模样，有些害羞地说：“以后告诉你呀。”

迟瑞真觉得女人挺难懂的，刚还在哭兮兮地骂你，这会儿突然态度大变，迟瑞不敢再招惹她也不想再搭理她，就直直地往前走。

顾知夏又小跑着追上来，挽住他的胳膊问：“你应该会送我回家吧，都这么晚了……”

迟瑞的车子停在顾知夏居住的小区门口，迟瑞愣住，诧异地问：“你住这儿？”

“是啊，我昨天在这里租了房子，要不要上来坐会儿？”

这是……罗勤耕住的小区。

罗勤耕在病房里，刚刚哄睡了罗浮生。这傻孩子也是轴，让他这几天先到外婆家待着，他非不要，硬要在医院陪着爸爸，一副义气感爆棚要共进退的样子。

好在，罗勤耕充血的眼睛快要好了，纱布已经摘掉，不用再吓着小孩儿，看人看书的时候也没那么累了。

他把罗浮生放在床上，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，迟瑞说加班，估计今天是不会来了，他去拉上窗帘，就那么看到迟瑞坐在楼下的长椅上。

医院楼下的路灯撒了一地憔悴的光，把迟瑞的影子拖得长长的，罗勤耕走近他才看到这人在抽烟，也不知道坐了多久，身边烟草缭绕。

罗勤耕皱眉，悄悄走过去还没说话就把迟瑞嘴边叼着的烟拿出来掐掉，扔进垃圾桶里，迟瑞一看到他来了，就觉得这下惨了。

果然，罗勤耕一坐下，就把手心摊在他面前，迟瑞的尾巴被踩到，认命地从口袋里把没抽完的半包烟上交，罗勤耕一把就给捏坏了。

“你有很久没抽烟了，怎么突然又买烟了呢？”罗勤耕正眼看着他，希望他坦白从宽。

“啊没有没有，就是突然……突然嘴馋了。”迟瑞明显避开那双带着透视的眼睛。

闪躲的意图也被罗勤耕抓个正着，他轻捏着迟瑞的耳朵摇了摇，让迟瑞不得不看过来，“到底怎么了，出什么事了吗？”

罗勤耕的眼睛恢复了以往的明亮动人，迟瑞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有星星在住着，这双美目也依然是迟瑞的最爱，他心想：我最大的心事怕是只有你了。

他抓着那人的手放下，安抚地拍拍：“真没事儿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迟瑞的手机响起来，没存的号码，看着有点眼熟，刚一接，顾知夏的声音就传过来：“迟老大，迟大哥，你明天有空吗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？”

迟瑞看了罗勤耕一眼，莫名不想让他知道这通电话，语气冷淡地问：“有事吗？”

“就你知道我才刚搬家，我现在老家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搬过来呢，我妈已经找人明天早上给我送过来了，你能不能过来帮帮我啊？”

迟瑞无语，转过身，背对着罗勤耕，压着声音对那头的人说：“小姐啊，这种事你去找家政公司好不好？”

“那现在时间已经太晚了啊，而且我才刚来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。”顾知夏并不是个听话的妞儿，又道：“而且你干嘛那么凶啊，咱们俩今天才说要好好相处的，你现在就不管我了吗？！”

“……”迟瑞结巴了，“我，我不是那个意思，我是说你去找专业人士比我有用。”

“找不到！我就要你！”姑娘的小脾气上来了。

“……”迟瑞的小蹄子根本架不住。

挂了电话，迟瑞回过身，罗勤耕就问他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没事儿，一个新来的同事，问我明天能不能帮她搬家。”

“是女孩子？”罗勤耕隐约听到了女生的声音。

“嗯。”迟瑞点点头，女人很可怕，一言不合就炸毛。

“哦。”罗勤耕语气淡淡的，听不出什么。

迟瑞说：“那明天……我先去帮她一下，很快的，我再过来找你。”

“不用了，我今天问医生了，我明天就能出院了的，我自己回家就行，你别跑回来了，忙你的。”

两个人就这么陷入沉默，迟瑞想顾知夏和罗勤耕住的是同一个小区，这事儿要不要提前和罗勤耕说一声，可是特意这么交代一句，会不会显得更奇怪？

谁也没听见他心里的纠结，也没给他时间解决，院里的护士就出来说：“罗先生，楼上来电话说你家孩子醒了，正找你呢。”

TBC

人生的十有八九，

失去的，误会的，深爱的，伤心的，

都是注定好了的。

小浮生说：谈恋爱真麻烦，我还是不要喜欢那个小姐姐了。。。